楚雄市的彝族民间文学,大致可分为创世史诗、抒情长诗、山歌、情歌和神话传说、英雄故事等类。因限于篇幅,每类只述其一、二为例。
(一)创世史诗
楚雄州境的彝族创世史诗,以《梅葛》《查姆》两部著称于世,另有武定县一带有用彝文写成的《移薄榷濮》、楚雄市境的口传史诗《吱咪恰》等,皆涉及天地形成、始祖诞生等方面的内容。四部史诗内容既有相同或相似之处,且又各具地域特色、各有千秋。
1.《梅葛》。流传于姚安、大姚、永仁3县及周围地区,楚雄市境的《吱咪恰》中也有类似的内容。1958年由云南省民族民间文学楚雄调查队在姚安收集, 1959年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960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1978年云南人民出版社再版。“梅葛”系彝语音译,意为说历史。全诗5775行,分创世、造物、婚事和恋歌、丧葬4大部分,每部分又由许多小篇章组成,每个小篇章既是全诗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又可独立成章。史诗虽然没有一个完整的人物或故事贯穿始终,但内容十分丰富,生动、形象地反映了彝族先民从原始社会到封建社会以来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生活,记述彝族先民开天辟地、创造万物、人类起源,展示古代彝族先民的劳作、恋爱、婚事、丧葬、怀亲等奇异的习俗和风尚。“创世”部分,彝族先民按照自己的形象塑造了一个叫“格兹”的天神,他叫自己的5个儿子造天,4个姑娘造地,天地是格兹天神率领自己的子女创造出来的;世间万物是天神格兹让自己的子孙将虎尸解而形成的;神话色彩浓厚。“造物”部分,分为盖房子、狩猎和畜牧、家事、造工具、找盐、制蚕丝6章,神话色彩已是大大减弱。而后面的“婚事和恋歌”“丧葬”两部分,则是古代彝族社会生活的现实反映。《梅葛》属民间口头流传,无文字记录。在长期流传过程中,由人民群众不断地补充、加工、修改、润色,内容更加丰富完整,艺术上更加精美,是一部色彩斑斓的古代彝族“百科全书”。
2.《查姆》。主要流传于双柏县境。1958年由云南省民族民间文学楚雄调查队在双柏收集,施学生翻译,郭思九、陶学良整理, 1981年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第一版;1983年荣获云南省优秀民间文学奖;1987年收入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的《中国新文艺大系•民间文学集》。“查姆”系彝语音译,意为做人的道理。彝族把记述天地间“一件事物的起源”叫做一个“查”,据说这部史诗原来共有120多个“查”,目前已经收集整理出版的只是11个“查”。书面(彝文)和口头均有流传,现已出版的《查姆》是根据彝文古籍的书面资料翻译整理而成,全诗有3500余行,分上下两部。上部主要讲述开天辟地、人类繁衍和民族形成,包括序诗和天地的起源、独眼睛时代、直眼睛时代、横眼睛时代4章,其第三章“直眼睛时代”分干旱来临、直眼睛人两节,第四章“横眼睛时代”分洪水滔天、找葫芦、配亲、民族的来源4节;下部主要讲述万物的起源,包括麻和棉、绸和缎、金银铜铁锡、纸和笔、书、长生不老药6章。《查姆》生动地记述了彝族祖先对天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等各种自然现象以及物种起源的所作的天真浪漫的解释,内容丰富完整,想象绚丽神奇,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是一部古朴凝重的彝族古代社会历史画卷。
(二)英雄史诗
楚雄州境已经出版的两部彝族英雄史诗《阿鲁举热》和《哈依迭古》,均收集于地处金沙江南岸的元谋、永仁两县凉山彝族中。
1.《阿鲁举热》。收集时由肖开亮(毕摩)演唱,黑朝亮(歌手)翻译,祁树森、李世忠记录整理。1993年收入《楚雄彝族民间中长诗选•太阳金姑娘与月亮银儿子》中,由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
“阿鲁举热”是史诗主人公的彝族名字,其“举”、义鹰,“热”、义子,全意为“鹰之子——阿鲁”。史诗讲述说:古时一个叫“卜莫乃日”的姑娘在放牧时,一只雄鹰飞来,在姑娘头上绕了三圈,滴下三滴鹰水在姑娘身上,于是姑娘怀孕,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阿鲁。“儿子有了妈,可是没有爹”,卜莫乃日只好把阿鲁抱去给鹰扶养。阿鲁长大后,告别老鹰去寻找母亲。但母亲没有找到,自己却沦为头人“日姆”的娃子,受尽苦难。阿鲁举热在曾被他搭救的三支鹅的帮助下,得到了鹅毛神箭和神线。这神箭和神线法力无边,“指着岩子岩会跨,指着大海海会干,指着人人会死去。”于是,他就用神箭和神线治死了日姆。日姆虽然死了,但那时还有“白天7个太阳一起出,晚上6个月亮一起出”,晒得万物枯焦,田埂粗的蟒蛇在吞噬人畜、簸箕大的石蚌在糟蹋庄稼。阿鲁举热决心为民除害,他射下了6个太阳和5个月亮;制服了蟒蛇,只准蛇长得竹棍粗;制服了大石蚌,只准石蚌长得手巴掌大。这英雄的业绩,使“阿鲁举热的名字,被人们永远记在心里。”
阿鲁举热让大家过上“太平安康的日子”,日姆的田地房产全归了阿鲁举热。日姆的两个女人也成了阿鲁举热的妻室,这两个女人分别住在海的两边。阿鲁举热经常骑着日姆家那匹长着9层翅膀的飞马,往来于海的两边。一天,阿鲁举热骑上飞马,准备飞渡大海去寻找自己的母亲,谁知日姆原来的那个小老婆偷偷剪去了飞马的3层翅膀,毫不知觉的阿鲁举热乘着飞马,才飞到海的上空,由于马力不支而连人带马跌进海里。在海水淹齐脖子的时候,天上飞过一群鹰,阿鲁举热对鹰说:“我是鹰的儿子,我是鹰的种子;现在中了女人的计,落在大海里;龙把我吞吃了,你们要报仇!”紧接着一阵海浪打来,阿鲁举热被淹死了。
史诗以此后大海上面鹰蛇相斗,“一天老鹰赢,一天海蛇赢;天阴三日鹰为王,天晴三日蛇为王”来结束,暗示事件并未平息,斗争仍在继续。
2.《哈依迭古》。流传于金沙江两岸滇川两省的大小凉山彝区,收集于楚雄州元谋、永仁两县的凉山彝族中,2009年收入《云南少数民族古典史诗全集》,由云南教育出版社出版。
“哈依迭古”系主人公的彝族名字,史诗说他是虎年、虎月、虎日生,在他幼年的时候,身为猎人的父亲被一个叫“阿呒普卜”的恶兹莫(头人)杀害,从而在他年幼的心内埋下了复仇种子。他自小“玩弓习弩”,能射得天上飞翔的黑雕,练就了一身好武艺;长大后“打仗雄赳赳,比武气昂昂”,发誓要报杀父之仇;他离乡寻得一把宝剑后,就天天练剑,直练到能将飞着的苍蝇一剑挥去成两截,能把风吹过来的草在空中切成两段。于是他带着宝剑去到阿呒普卜部落的驻地,要报当年的杀父之仇。
哈依迭古等候了七天七夜,终于等了到阿呒普卜。只见仇人骑着高头大马,“左右人如林,前边有九千,后边跟九百”,一幅威风凛凛的样子朝自己走来。阿依迭古迎面上前,拦住去路,通名报姓并告知此行是“专来报父仇”之后,便一剑挥去,把阿呒普卜劈倒在地。报了父仇的哈依迭古回到家乡,“向妈妈报告,妈妈开了心”。他母亲送他离开家乡,到远方舅舅阿吉家暂避。哈依迭古来到舅舅兹米阿吉家,他为阿吉出谋划策,帮助阿吉打败仇敌阿格家,收复了被阿格家占去的祖先领地,使阿吉家得以安居乐业。
后来,哈依迭古来到兹兹地,做了兹米阿支的一名将领。从此“和兹米阿支,常去纠纷场(解决纠纷);有时去打猎,有时骑马玩。”就在这个时候,兹兹地方发生了阿支家与阿格家“争我大你小,争我强你弱,争草场牧地,争耕牛牲畜,争娃子奴隶,争不该争的事”,直争得“弓箭相对射,宝剑相对杀”,一场大规模的氏族部落战争暴发了。阿依迭古带兵打败了阿支家的劲敌阿格家。从此,哈依迭古扬名四方。
又过了几年,哈依迭古回老家去探望母亲。阿格家得知消息,便趁机攻打阿格家。连战数日,兹米阿支也被阿格家抓去杀死。哈依迭古得知消息,立即赶回兹米阿支家,他招集部落人马说:“一群不争气,一群人被割;一家不争气,一族人被欺;一个不争气,一片被杀绝;好汉不争气,世人被杀绝;阿支家的气,不得不争了!”于是,阿依迭古率领阿支部落的兵丁,同仇敌忾、杀向阿格部落。一场更大的部落战争发生了。两大部落血战,“人尸堆成山,人血流成河”;哈依迭古虽然取得了这场复仇战争的胜利,但他也因看到战争的惨状而过于哀伤,最后也拔剑“刺进自己的心窝”。战争的结果是“战败者倒下了,战胜者也倒下了。”哈依迭古死后,人们怀念这位“带兵打胜仗”的英雄,便将他的尸体砍为3截,放在3个地方火化,并在这3个地方立石作标记。据说,这便是彝族3个锅桩石的由来。
(三)抒情长诗《五兵哥》
楚雄州境的抒情长诗,最著名的有《五兵哥》。还有《哭嫁歌》以及反映过去劳动人民受苦受难生活的《苦楚歌》《做牛工吃牛饭》等,在州境流传甚广。
《五兵哥》又称为《招兵调》,流传在楚雄市及南华县的山区彝族中。这里介绍的《五兵哥》是流传在楚雄市三街镇境内的、具有一定故事情节的抒情长诗。1993年收入祁树森主编的《太阳金姑娘与月亮银儿子——楚雄彝族民间中长诗选》,由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全诗共900多行,分为招兵、赶兵、送别、征战、回家5节,表达了彝族青年被强征入伍,不得不与家人离别的悲伤。长诗义正词严地谴责了不义的征战,真实地反映了封建统治下一代青年的不幸遭遇。长诗情节简单,抒情很重,情浓意深,甚是感人。
诗中的主人公是一家五兄弟。在战火纷飞、“云南所管不太平”之际,五兄弟商量谁该应征去当兵。然而,大哥说:“当兵吃皇粮我去不成,我年纪老来岁数大,要在家中管粮管草养爹娘。”二哥也说:“当兵吃皇粮我去不成,当家理事就是我,要在家中耕田种地养爹娘。”三哥、四哥也都不愿去,小五年纪小,但“这回兵债躲不脱,得也要去,不得也要起身”。
小五要当兵了,六十老母怎舍得?她拉着五儿手,泣不成声地哭诉:“妈妈一尺五寸养你大,左边尿湿搂在右边睡,右边尿湿搂在左边睡,左边右边齐尿湿,妈妈把你搂在怀中睡。干处干处儿来睡,湿处湿处妈安身,咋个养大成人要当兵?”是五儿舍得丢下六十老母么?不!请听五儿的倾诉:“实话说给妈妈听,不是孩儿撇外你,这个门户难躲过,这回兵债躲不脱。”这是对封建统治者无情的揭露和控诉!接着,诗以“送别”进一步控诉道:“不好了,不好了,小五兄弟当兵要走了。八十老爹听见了,八十老爹眼泪汪汪来送行;八十老奶听见了,八十老奶眼泪汪汪来送行。”
“不好了,不得了,脚头妻子听见了,妻子眼泪汪汪来送行;一把拉往丈夫弓扎带,二把拉住丈夫马缰绳:你要当兵莫娶我,你要娶我莫当兵,你把我丢下靠何人?”“不好了,不得了,小五兄弟当兵去,老婆面前说一声:你回去好好孝顺爹和娘,早上要端盆洗脸水,晚上要装锅下铺烟,早早关门早早睡,早早睡了早早起,莫给人家讲是非。”这是痛断肝肠的送别,也是永远的别离。
小五征战来到阿佤地方,历尽千辛万苦,“昏昏沉沉过了五载”。他多么怀念家乡,多么思念亲人!“这回打了胜仗把家回”。他“说起身就起身”,满怀与家人团聚的喜悦心情,“哪怕山高水又深”,日夜兼程,回到了家乡,可是家乡亲人还如故吗?长诗是这样描写的:“五兵哥来五兵哥,十个当兵九个死,独独回来五兵哥。战马拴在天地树,鞍子摘在院坝心。院坝心头长蒿草,堂屋心头菌子生。望望四边不见人,抖灵磕颤叫一声。叫声爹来爹不应,叫声老母不回声;姐姐嫂嫂齐叫遍,破墙烂壁不回声。风吹天地树遍身抖,风吹嵩草弯下身。脚头妻子冤家祸害在哪里?脚头妻子冤家祸害在哪方?……五兵哥来五兵哥,眼泪四股八杈淌下来,身子一软坐下地,眼泪干了又淌湿,气死几回又醒来。”
这是痛断肝肠的返乡。诗中的主人公在遥远的异乡“夜夜梦家不得回,天天想母想断肠”。可是当他“九死一生回家乡”时,他的家早已人亡家破,他那与家人幸福团聚的希望变成了泡影。悲惨的厄运使他对生活失去希望,失去了理想:“早知回家这份样,不如打仗死外乡。”
《五兵哥》真实而生动地反映了封建统治下的彝族人民悲欢离合的痛苦生活。它是封建统治者征战给彝族人民带来不幸生活的一个侧面的缩影。
(四)叙事长诗《赛玻嫫》
楚雄州境彝族叙事长诗有《赛玻嫫》《吉莫阿尔和乃吾丝妮》《两个赶马人》《太阳金姑娘与月亮银儿子》等。
《赛玻嫫》这是一部非常优美、抒情的长篇叙事诗,流传于双柏县和楚雄市的云龙、子午、宜茨、大地基、新村等乡镇。它和汉族地区流传的民间故事《七妹与蛇郎》,在内容上有相似之处。因此,也有人称为《七妹与蛇郎》。云南省民族民间文学楚雄调查队收集,施学生翻译,郭思九、陶学良整理,1980年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全诗长1500余行,分为12节。“赛玻嫫”系彝语音译,意为蛇和人做夫妻。故事内容是:
在一个属蛇的日子,龙王领着蛇郎来到人间。蛇郎被鸟语花香的人间世界所吸引,深深地爱上了人间。暗自下决心要在人间找个妻子,永远过欢乐的生活。蛇郎的心事,被凶恶的龙王知道了,就不准蛇郎在人间娶妻成家,于是就打开水门,“水淹天门”。但这也无法阻挡蛇郎在人间生活的意志,他终于逃出了龙宫,在人间选择了七妹为妻。七妹的六个姐姐,看见七妹选了个浑身带有蛇皮纹的郎君做丈夫,都竭力反对,但终究改变不了七妹爱蛇郎的决心。于是,蛇郎领着七妹回家去了。路上,他借洗澡脱去蛇皮,变成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彝族小伙子。从此,他们夫妻俩“出门是一对,回家是一双”,过着勤劳、幸福的美好生活。后来,他们生了一男一女,“七妹心里甜,蛇郎心里甜”,“欢欢乐乐过日子”。
这时候,好吃懒做的大姐,一心想嫁给蛇郎,就借口帮七妹带领孩子,骗得了七妹的衣服、首饰,把七妹推下井去淹死了。大姐就假冒七妹做了蛇郎的妻子。七妹死后变成一支画眉鸟,揭露了大姐的罪恶;大姐打死画眉鸟要烧吃;画眉鸟又变成红火炭来烧大姐,大姐又把火炭丢在粪桶里;蛇郎挑粪去浇菜,火炭丢在菜园里,又变成了一棵大白菜。贪心的大姐吃了大白菜,肚子发胀,摸黑跑茅厕,跌到井里淹死了。“大姐水淹死”,“七妹活转来”。从此,蛇郎和七妹,“夫妻俩相爱,亲亲热热过日子”。长诗表现了善与恶的斗争,最后善战胜恶,美战胜丑。
《赛玻嫫》不仅思想内容丰富,在艺术上也有其特点:首先,是神话与现实结合,在描写现实生活时,又赋予某些童话的色彩,并采取叙事与抒情相结合,外形描绘与细腻的内心刻画相结合的手法来塑造人物,使诗中的人物性格十分鲜明、突出。其次,是语言简洁明朗,表现事物朴实、生动、形象。如描绘七妹的美丽:“脸红像桃花,眼亮像星星,鼻子剪刀口,下巴鸡蛋形,辫子黑又亮,衣服漂生生,蝴蝶见了扇翅膀,喜鹊见了报佳音。”短短八行诗,描绘了七妹的脸盘、肤色、眼睛、鼻子、辫子,乃至衣服的洁白,一位美丽、纯洁、聪明、能干、可爱的姑娘形象也就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了。
又如描写七妹的穿着:“金环亮闪闪,银链亮铮铮,两耳戴金环,脖子挂银链。围腰镶金边,手戴金镯子,脚穿绣花鞋。”这些语言非常简洁明朗,表现的事物形象鲜明。
再如表现大姐外表的丑陋:“大姐满脸麻,就像铜钱花;一对豹子眼,指甲像鹰爪;手裂蜂蜜填,脚裂用粉搽。”对大姐这种外表的丑态的刻画和描写,完全适合她“嘴是蜂蜜嘴,心是刀子心”的丑恶灵魂。
长诗在揭露这个贪心的女人,见到七妹和蛇郎送给爹妈和阿哥的金银绸缎礼物时,只用四句诗就把她那种贪心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大姐见了金银,望花了眼睛;大姐见了绸缎,笑歪了嘴巴。”语言虽然简明,表现力却很强,把大姐灵魂的丑恶与外表的丑陋,活灵活现地描绘出来了。
(五)传说
楚雄州境彝族的神话传说、天地万物传说、人物传说、礼俗形成传说等等极其丰富,不胜枚举。兹谨以三国时期彝族首领孟获与清朝咸丰年间彝族起义领袖杞彩顺的两则人物传说作叙述。
1.孟获传说。孟获的传说,在楚雄州境武定、元谋、禄丰3县和滇中、滇东北及川西南的凉山彝区,均有广泛流传。这里谨据昆明、武定等地的流传作一叙述。
孟获,彝名齐笃阿汶,居于滇池北岸,是云南彝族的“兹玛”(首领)。孟获要造一座城,但附近没有水,城无法造,他就带领大家去黑龙潭开河引水造城,足足造了四十九年,城造出来了,据说这便是最早的昆明城。城造好了,汉官也带兵杀来了。孟获率领大家同官军打仗。官军人多势众,但对孟获也奈何不得:白天把他杀了,丢在荒山野外,可到晚上星宿出齐的时候,他又活了回来,第二天照样带领大家打仗。这样几反几复,官军也拿他没有办法。一次,孟获抓到了汉军的大头领,准备到第二天午时处斩。皇家只好派出使者前往谈判,并要求使者探明孟获不会被杀死的秘密。使者带来许多绸缎、糕点,送给孟获的小老婆。这小老婆便一再央求孟获说:“留住啊,留住啊,留住那个汉官的命啊;漂亮的绸缎出自汉官之地,甜美的糕点出于汉人之手啊!”直说得孟获心软,便下令将那个汉军大头领放了。
一天,那个小老婆用酒把孟获灌醉了,便甜言蜜语地说:“兹玛啊,您真了不起,天神保佑您,永远不会死,您哪来这么大本事呀?”孟获说:“他们哪里知道,不论谁杀死我,只要不把我的心挖出来,用尖刀草穿着在火上烤干,我就永远不会死;杀死了,也能活转来。”不久,官军知道了这个秘密,于是再次发动进攻,杀死孟获后照此办理,孟获就等到“扁担开花、石头结果”之年才能活过来了。
孟获领着大家造的那座城,造了“七七四十九”年,却只管了“七七四十九天”,就被官军占去了……
2.杞二都督传说。流传于南华、楚雄、双伯3县市的山区。杞二都督的名字叫杞彩顺,南华马街锈水塘人。他从小给庄主放牛养马,还做杂役。一次,他放的牛不见了一条,庄主不但扣掉他的全部工钱,还将他打得皮开肉锭。杞彩顺是个有血性的硬汉子,便邀约了一些穷苦人跑到后山造起反来,“闹得四乡八界的庄主们连门边都不敢跨一步”。他起事两年,李文学也在弥渡的天生营起义,当了彝家兵马大元帅。李文学派人找杞彩顺联合,封杞彩顺当阿雄(南华马街)的都督。人们就叫杞彩顺为杞二都督,他身材不高,力气很大,武艺高强,使起刀来,二三十人都不敢挨扰他的身。他打起仗来猛如虎,百十人的清兵,被他一个人横冲直闯,乱杀乱砍,像砍麦瓜一样,只见人头落地。清军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铁弹丸倮倮”。只要听见他的马铃响,清军便吓得到处跑躲。杞二都督管辖的地盘横直要走五六天的路程,但他穿的仍是麻布衣裳。他跟他底下的人很和睦,每次吃饭都要问底下的人:“格有回来完了?”要是有人还没有回来,他都亲自将饭扒开留下来。他还热心帮助老百姓办事。有一次,一个放羊老人找到他说,因家里太穷,儿子三十好几讨不着媳妇。杞二都领着老人,帮他儿子说了个媳妇,还拿钱给他家办了婚事。
(六)机智人物故事
楚雄州内彝族机智人物故事,流传较广的是张沙则的故事。张沙则系今武定县田心乡(原属插甸境)法块村人,是故人们又称他为“法块沙则”,他曾与傅如山一道领导了“上十三村”人民的反土司斗争,但流传下来的却是凭智慧与土司、地主、奸商、官吏作斗争的故事。其故事幽默诙谐,生动活泼,深受人民大众喜爱,如《三八二吊三》《九十九丘田》《打憨官》《歪锅配歪灶》《吹吹打打》《卖悬崖》等等。所说的人物、地点等,都与现实生活紧密相扣。
1.《三八二吊三》。又名《老爹换饷午、孙子换布穿》,讲的是沙则应昆明城内一富商之约,从武定组织一千吊钱的皮货山珍运到昆明。货到后,富商只给一吊钱便将货物留下。沙则不服,富商示意管家、账房拿出算盘,什么“三七二一”、什么“七九六三”,算盘珠子敲得劈啪响,但最后都是“九九归一”,一吊钱!沙则心知明斗已斗不过,便拿着一吊钱退去,背后传来富商及其管家、账房们“死倮罗”“憨倮罗”的辱骂和嘲笑声。
沙则回到马店叫店家喂好马,分咐手下准备午饭后出发。自己也带了几文小钱上街,看见富商的父亲正带着孙子在街上闲逛,便跟上去,口里不时念叨着“三八二吊三”“三八二吊三”,老者听到,有点耳熟,回头一看,是沙则,便道;“大侄子,忙什么生意啊,明明是三八二吊四嘛,怎么会三八二吊三呢?”沙则装出一幅猛然醒悟的样子,哎哟一声,连说“谢谢老伯,谢谢老伯,亏得您提醒,要不然我这笔账就要算错了,那亏可就吃大了呀!”接着热情地抱过小孩,请这祖孙俩去最好的馆子吃饭。酒至半酣,沙则说小孩子大鱼大肉可能吃不惯,要抱出去给他买糖果点心,老者同意。沙则抱起小孩先到饭店账房说,那老者是皮货富商的父亲,你们好好招侍着他,等会儿我再回来。接着又抱着小孩来到布店,向布店老扳要了一千吊钱的布匹,说是皮货富商做交易要用,派人将布匹送往马店,交给自己的手下。布店老扳和皮货富商是相识的,见到沙则是带着富商的儿子前来取货,也就深信不疑。布送走了,沙则和布店老扳寒暄一阵后,说自己忙,先把小孩放在这里,等会儿皮货富商会过来付账。说完,便走出去了。
沙则赶到马店,分咐手下立即出发。自己却留下来,漫步走到五华山头,在楼阁上用浓墨题写了4句送给奸商的打油诗,才飘然离去。其打油诗云:“人人说是倮罗憨,可是倮罗也不憨;老爹换饷午,孙子换布穿。”
2.《九十九丘田》。讲的是沙则的家乡法块村,经几代人的努力,人们在村子下面开出了鳞次栉比的九十九丘梯田,法块村脱离土司统治后,这片梯田可以买卖。插甸境一户有钱有势的地主,看中了法块村下这片带有亚热带河谷风光的梯田,但慑于沙则的威望,不敢霸占,而想强买,便不时带派出家丁、狗腿,到法块挑拨离间、制造事端、进行骚扰。
一年秋后,沙则叫人传过话去,条件是只卖九十八丘,到底一丘田(最下面的一丘)不卖;要现金交易,一手立据,一手交钱。地主闻知大喜,立即和师爷带着银两前去立据。沙则杀鸡款待,并把那九十八丘田的田主叫来,一家一家地详细询问卖主姓名,田地四至,田面积,犁田所需牛工数,可播籽种数,栽秧所需人工数,最高年产量,平常年产量,等等。还没问完半数田主,便让作记录的师爷手发麻,旁听的地主打瞌睡,纸张也快用完了。于是沙则站起来说道:“好了好了,这片田的名字就叫九十九田,就请师爷写上‘九十九丘田,到底一丘田不卖’,然后由我作主,卖给你们,好不好?”地主和师爷听后大喜,连声说好。于是师爷重备笔墨,铺开白纸,为双方写下田地买卖契约。契约上明写“法块村下九十九丘田,到底一丘田不卖。剩余田亩以白银若干两为价,悉数卖给插甸某村某某老爷,立此为据。”并注上“此据一立,若高山滚石,永不回头;卖方子孙贫困不得加收,富贵不许赎回。”最后立约双方各在自己名上按下手印。随即付款成交。
来年春天,地主派人去种这九十八丘田,可到田头一看,法块全村农民正在这些田里耕种,遂大惊讶,立即回去报告地主。地主拿着契约前来论理,沙则说:“对啊,这九十九丘田,归根到底,我是一丘也不卖啊!”地主于是打起官司,并把官司从武定州打到云南省,皆因对“到底”二字的解释歧义而败诉。
(七)民间歌谣
楚雄州境彝族民间歌谣十分丰富。有劳动歌谣,如《做弩歌》《打猎》《种荞》《盖房》《犁田》等。然而,在民间歌谣中所占分量最大、流传最广大的是情歌和山歌。下以“阿乖佬”情歌和“阿苏者山歌”为例。
1.阿乖佬情歌。“阿乖佬”是彝族传统情歌的一种歌体。因常在每句唱词后面加唱“阿乖佬”或“仁义罗”为尾声而得名。主要流行于楚雄州内的双柏县和楚雄市山区。这是一种边唱边跳的情歌,唱词都是“二二三”格式的七字句,一般每两句为一节(亦有四句一节的),每唱完一句或一节唱词后,加唱“阿乖佬”或“仁义罗”为尾声。对唱“阿乖佬”情歌,其基本顺序,大体是按青年男女初识、试情、相爱、热恋、钟情的发展过程进行的。如:
男:跳笙来,跳笙来, 有情小妹跳笙来, 阿乖佬!
女:不有腌菜咋做汤, 不有小曲咋开腔, 阿乖佬!
男:大石堆来小石堆, 妹有小曲不要推, 阿乖佬!
女:小小绿叶两面绿, 妹和小郎才相熟, 阿乖佬!
如此酬唱对答下去,彼此相互了解,开始产生了好感,于是,便边跳边唱,互相赞美:
男:大田大地栽慈菇, 小郎称妹老师傅, 阿乖佬!
女:小星没有太阳明, 妹子没有郎聪明, 阿乖佬!
男:一条大江淹山脚, 那是鲤鱼脸皮薄, 阿乖佬!
女:郎是月亮大路走, 妹是小星跟郎走, 阿乖佬!
“阿乖佬”体情歌,由于它短小、即兴,在抒发个人情感上更是得天独厚,因此它不仅彝族青年喜爱,当地汉族青年男女也非常喜爱,也会跳唱“阿乖佬”体情歌。
2.阿苏者山歌。“阿苏者山歌”是广泛流传于楚雄市山区及相邻的南华、南涧、景东等县哀牢山彝族地区的一种山歌体民歌。清代嘉庆和宣统的两部《楚雄县志》均载县内罗罗彝族“星回节燃炬、吹葫笙,交头跌脚,跳舞节歌,饮酒为乐。婚丧皆然。”“阿苏者”山歌便是节歌的一种,以唱为主,踏节合歌,这种山歌适应性很强,属于上下句的对唱式,可与情歌、青棚调、苦情歌及叙事内容的民歌杂唱。唱时,三弦为伴奏,旋律不变,每两句为一节,每节后必加“阿苏者,哟啰”一句为尾声。如:
表达探情的:
吃茶想起茶山路,唱调想起玩笑人。阿苏者,哟啰!
三年烤就高梁酒,今日才到酒坛边。阿苏者,哟啰!
妹是桂花香十里,郎走千里为花香。阿苏者,哟啰!
阿妹交了十多个,不及今日这知心。阿苏者,呦啰!
表达赞美的:
人才还比花好看,情意还比海水深。阿苏者,哟啰!
小嘴就像樱桃样,眼睛就像天上星。阿苏者,哟啰!
观音好看泥巴做,阿妹好瞧自生成。阿苏者,哟啰!
芭蕉树小叶子大,阿妹年轻主意高。阿苏者,哟啰!
表达爱情的:
高山砍柴木渣飞,难逢难遇在一堆。阿苏者,哟啰!
哥是高山打猎匠,妹是麂子随后跟。阿苏者,哟啰!
载下苗棵望收成,做下哥妹望成双。阿苏者,哟啰!
相交吃着糯米饭,糯米成团不分开。阿苏者,哟啰!
表达思情的:
白天想你望太阳,夜头想你望星星。阿苏者,哟啰!
不想只是睡着了,不挂只等死那天。阿苏者,哟啰!
想你想成黄菜叶,挂你挂成韭菜匹。阿苏者,哟啰!
想你心肝气昏掉,吃饭错端菜大碗。阿苏者,哟啰!